焚尘录第241章 小公主
炎州位于南岭之南，天门郡往西偏南两千五百里的地方，背靠雄山，俯瞰万里平原，形势十分冲要，经过熊氏数百年的经营，这里俨然是岭南的中心，不过永夜之后，这里也没落下去，因为熊氏的保守政策，南岭之民纷纷南下投奔南海，依附连家，熊氏虽自保有余，却显得冷清了不少。
熊氏家长熊皋对少浪剑的到来有些不冷不热，熊皋也有难言之苦，少浪剑进城的时候，邪灵的使者就在他的后宅。
这个使者少浪剑应该还是认识的，公野兑，现今真龙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少浪剑为熊氏家长剖析了与南海联合的重要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熊皋承认他说的很好，很能打动人心，但终归缺少了一点什么。
炎州的日子现在虽然很平淡，却很安稳，因为事先准备充分，永夜之后他们的生活品质并没有任何降低，而且甚至还有了一点小起色，至少多了一份清静。
他们已经是南天的霸主，也无意北上去争天下的霸主，熊家上上下下和他本人都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为何要舍弃现有的一切去冒险呢？
少浪剑给不出一个能打动人心的理由！
这位名气很大、举止低调的后起之秀的游说能力远不及他在战场上的挥洒自如，虽然一腔正气，但总是缺了那么一点点。不过熊皋也承认倘若他年轻个十几二十岁，或者也会被他打动，因为从心底来说他也承认少浪剑说的那些道理还是很有道理的。
由此看，也不全是少浪剑的游说能力有问题，而是他们的年纪相差太大，代沟太深，总不能说到一块去。
一日游说无果，少浪剑没有懈怠，他精神饱满地参加了炎州各界为二人举行的盛大欢迎晚宴，他希望能在晚宴上觅得机会，但熊家对晚宴的定义就是娱乐，熊家人娱乐的时候绝不谈正事，所以少浪剑注定无功。
回到富丽堂皇的宾馆，少浪剑一身疲惫。
干练而有风情的女管事微笑而来，身边带着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她们披着薄衫，戴着花环，似天女集体出走人间。
炎州的美人别具风情，她们身材娇小，皮肤细腻而滑嫩，黑亮的眸子闪着魅惑的光芒。
少浪剑承认有些心动，他的正常需求已经许久未能得到满足，他亟需释放，但今天他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
作为过来人他跟女人打交道时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生涩，面对这样一群小姑娘，他有的智慧和老练的手段。
他现在只需要找一个恰当点的借口。
这个借口就是……
少浪剑的借口还没有找到，那群女孩子便如被清风拂动了春水，躁动起来。
原来是司空湖来了。
“身为远来的客人，如果你第一夜就拒绝了主人的盛情，又何以表达自己的真诚呢。”
“你是什么意思，好好说。”
炎州方言自成一体，外人很难听懂，司空湖拿腔作势学的又不像，所以少浪剑一句也没听明白。
“我叫你别装，挑一个喜欢的，赶紧办事去。这是这儿的规矩。熊皋绝对不喜欢一个不遵守这里规矩的人，你听明白了没有，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一定要这么做吗？”
“很难做到吗？”
“那倒不是。”少浪剑嗫嚅道，炎州的风俗他大体还是了解的。
司空湖堆起满脸的褶子，像一股黑风粗暴地掠过鲜花嫩草，祸害别处去了。
“这里有您满意的吗，需要我立即调换一批吗？”
女官是的官话说的很不错，少浪剑完全听的懂。他没有回答，而是随便挑了两个，一手搂着一个，软玉在怀，他的血液一瞬间沸腾了。
一定是夜半时分，虽然窗外亘古的黑暗并无什么不同，但四周的宁寂表明现在是晚上。永夜即降，混淆了黑白，能坚持昼夜更替的习惯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一点上炎州熊家无疑做的很好。
一个身材娇小，长发及腰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审视着他。
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人。
他想问个究竟，女人却凶悍地卡住他的脖子，瞪着他的脸，气势汹汹的。
这个举动惹起了少浪剑的些许不快，但他还是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刚才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拒绝了我，就是拒绝了整个熊氏，熊氏是有脸面的家族，不希望被拒绝。”
少浪剑反倒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对这个皮肤黝黑，身材火爆的长发女人来说，这种松懈意味着妥协。她满意地抽回自己的手，用鼻子轻轻嗅着，用舌头舔舐着，似乎那上面沾满了蜜汁。
“我要你配合我。”
她霸道地骑上少浪剑的腰，捧起了他的脸。
“你——”
少浪剑一语未毕，已经发不出声来……
事后，他为自己的软弱自责了很久。
第二天的时候，熊氏家长对南海使者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他让自己的子侄，炎州那位身居高位却从未忘本的大都督熊成祥跟少浪剑交涉一些具体细节。
这是个谨慎老练的官僚，少浪剑跟他混缠了一天却无任何进展。
入夜之后，黑珍珠又爬上了他的床。
这个十几岁的姑娘，对男女风情的研究远远胜过少浪剑见过的任何人。
这一夜他畅快淋漓，但等到黑珍珠走后，他又开始悔恨、自责。
第二天的谈判有了一些进展，晚宴时，熊皋甚至专门叫出自己的内眷拜见少浪剑。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黑珍珠这一晚没有来，少浪剑庆幸之余，忽然有些失落。
这日的下半夜，司空湖忽然爬上了少浪剑的床。
“你一定不知道，公野兑竟然到了城中。”
“这不奇怪。”
“你一定想知道上你床的那个人是谁？”
“我不想知道。”
“但你必须知道，她是我们在双清书院的同学。”
“我的。”
“好，你的。但她对我的敬仰远远超过你，她听过我的讲座，对我印象很深。”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她是熊皋的侍妾。”
少浪剑一下子掀开被子：“走。”
“去哪？”
“杀公野兑。”
公野兑身为圣灵帝君的使者得到炎州方面的严密保护，他的助手赵爱才已经离开炎州返京，这让他心生恐惧，尤其是这几天熊皋一直躲着不见他。
他是尸人，尸人是尸身人心，他的身体被改造的万万年不朽，但灵魂是不巩固的，若无圣灵帝君的特殊关照，是会随着时间而泯灭的，所以他宁死也不敢有所背叛。
所以既然上面没有下令让他撤走，他绝不敢擅离半步。
尸身无须酒肉和女人的慰藉，也不惧深夜的孤独。
几缕黑烟飘散在夜空中，公野兑是很久之后才发现的，他是尸人，虽然不朽，但修为上并无特别的精进，所以当少浪剑和司空湖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即感到末日来临。
“你们要杀我，这很容易，但你考虑过后果吗？”
“杀了你，便绝了熊家左右摇摆之心。”
“那你们还等什么？”
银弧一闪，公野兑的尸身之首已经滚落在地，尸身的血液是凝固的，故而仍旧保持端坐的姿势。
“阿浪，你的剑——变得更快了。”司空湖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捧起公野兑的人头，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何苦呢，做个人有什么不好，非要给人做傀儡，尸人虽能万万年不朽，但这一坨冷肉，连个女人都不能碰，值当吗？”
他把那颗头颅安回尸身上，朝之拜了三拜，然后开始翻检公野兑的密档。
“喂，我说阿浪，你现在愈发的鲁莽起来，做事完全不顾后果，你真不该把他杀了，公野望会恨死你的。”
“他已经不是人了。”
“你说他不是人，可公野望会认为他还有救。人家毕竟是父子，而你是外人。”
少浪剑承认司空湖对人性的理解胜过他，但事情已经做了，他不后悔。
刺杀惊动了很多人，这座宅院很快被围的水泄不通，熊氏的当家人很快也赶了过来。
司空湖当众把公野兑的人头提起来，再放回去，表示人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绝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更多惊恐的表示。
少浪剑手捧神精铁剑走到熊皋的面前，说：“为了坚定你我两家的决心，我把他杀了，杀公野兑的是我，少浪剑。”
熊氏家长微微叹息了一声，招呼侍从将一具尸体运了过来，少浪剑的喉咙似被人扼住，那尸体竟然是黑珍珠。
“她临死时跟我说，公野兑的身体是冰冷的，他不是人，而你却是热血沸腾的人。所以我决定跟你合作。”
黑珍珠的真实身份是否真如司空湖打听到的是熊皋的侍妾，少浪剑很想知道，但看起来是不可能了。熊氏上上下下对这个人都不愿多谈一个字。
翻过这一页，熊氏和南海就已经是盟友了。
此后借助熊氏的帮忙，少浪剑顺利地见到了南岭一百零八部岩穴人的共同首领，一个头颅硕大如斗，脖子细的像麻杆，肚腹鼓胀，屁股浑圆肥蠢，满脸褶子且拥有一对马蹄莲形状的招风耳的老女人。
她手持一柄碧幽幽的权杖，在万千族人的簇拥下接见了少浪剑。
她的态度十分傲慢，少浪剑和司空湖在她眼里就是两只蚂蚁，不值得一碾。
司空湖盯着那对马蹄莲形状的招风耳看的出神，少浪剑则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是代表南海人族来的使者，不是来看大马戏的游客。
少浪剑取出熊皋的书信，司空湖捧出准备的礼物，恭恭敬敬地献给女酋长。
直到这个时候，女酋长的脸上才绽露出笑容，她咧嘴笑的时候，二人又吃了一惊，她的牙齿尖细锐利，像鲨鱼的牙。
岩穴人跟熊氏本来并不熟悉，是共同的敌人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为了共同对抗森林绿树人，两家这才联手合作，关系越来越亲密。
岩穴人现在的处境并不大妙，与绿树人的激战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力量，而邪灵的突然杀入更是让他们雪上加霜。
现在他们是进退两难，完全依靠熊氏的秘密接济才得以生存。
所以熊氏对他们的影响力是巨大，获知熊氏准备跟南海方面合作，女酋长十分愤怒，把熊皋祖上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老婆子骂人的时候吐沫星子乱溅，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她如何能不恨熊氏的背叛？
岩穴人跟绿树人是血海深仇，而南海连家却在暗中支持绿树人，那么南海连家就是他的敌人，如今熊氏跟南海连家和解，岂非是背叛？
“一个男人的骨头竟然比个娘们还不如。”
老妪讥诮道，很大声地喝了口茶，怪眼一翻，问少浪剑和司空湖：“你们是南海连家的说客吗。”
司空湖忙道：“不不不，您别误会，我们跟他其实不熟。”
老妪哼道：“你这个畜生并不老实。”
岩穴人居南岭腹地，世代与兽族打交道，眼力何等的厉害，一眼就看穿了司空湖黄犬的身份。
司空湖恨的牙齿痒痒，不过看到四周岩穴人舞刀弄枪、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气短了一截。于是陪了个笑脸道：“老祖母真是慧眼独具，厉害，佩服，不得了啊。”
老妪哼了一声，转向少浪剑，脸色稍温：“瞧你这年纪，还没有成亲吧。”
司空湖瞧这老妪面带桃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老东西牙口倒好，这偌大年纪，还要吃口嫩草，忙为好兄弟解围道：“他这个人很不成器，早早就成亲了，不仅有个妻子，还有三个侍妾，家里还养着一堆美人呢。”
老妪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道：“那倒是很遗憾。”
忽就听得一个声音尖叫道：“祖母，听闻有贵客到，在哪，在哪，牵出来我瞧瞧。”
听她声音脆脆嫩嫩，四下里一起笑道：“小公主来了。”
老妪凝眉道：“她来做什么，叫她回去，不得惊吓贵客。”
司空湖听那声音水嫩，又听人叫她小公主，心中好奇，忙道：“无妨，无妨，都是自己人，见见何妨。”
老妪眼珠子一轮，笑道：“既然贵客发话，便请她进来吧。”
司空湖睁大了眼睛誓要把那公主看个究竟，看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出来，正诧异时，却见一个猴子穿着一套宫衣跳了出来。
司空湖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把眼揉了揉。差点没笑出来，那哪是什么猴子，那分明是个矮个子的人！
瞧她外形跟老妪简直一个模子抠出来的，无非是皮肉滑嫩些，年纪小点。
司空湖忽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悄悄扯了把少浪剑：“咱们还是先躲躲吧。”
少浪剑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那个什么小公主长的人模鬼样倒也罢了，偏偏又生了一双淫亵的眼，被她瞅上一眼，浑身都不自在。
“混账东西，人家已经有了家室，岂可拆散人家的家室，万万不行！我们岩穴人做不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不知小公主在女酋长耳边说了些什么，老酋长忽然暴怒起来。
“可若他没有家室呢？”
小公主的话温柔的像一泓清泉，单闻其声不见其貌的话一定被她所迷惑。
司空湖就是上的这个当，他恨恨地瞪了小公主一眼，看到的不再是一泓清泉，而是一池子污水。而且这池子污水也正盯着他。
司空湖像被人强灌了一肚子污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女酋长当众怒斥了她的心肝，却也把目光投向了司空湖。
那眼神里，分明藏着一丝——猥琐。
司空湖立即石化。
“咳咳，人说我们岩穴人不是人，我们的确跟你们大不同。所以世世代代，我们岩穴人恪守本分，并不下山去骚扰你们。而如今是你们主动来游说我，说我们都是人族，无非是各自的境遇不同才造成形体上的差异，过去或有隔阂，今后却应该同心同德抗击共同的敌人，还说什么我们是平等的，像一家人，我就想我们既然是一家人，我的孙儿正当妙龄，长的也是如花似玉，一百零八部中首屈一指的，她之所以迟迟未嫁，完全是因为挑花了眼。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就配你们做个妻子如何？别推说你们都有家室，你们的规矩约束不了我老婆子。你们二位，谁愿意做我的孙女婿啊？”
司空湖立即指着少浪剑说：“他媳妇走失了，他现在是鳏夫。”
酋长问：“你的妻子离家出走了？”
少浪剑道：“回老祖母的话，她回娘家了，她娘家在博浪海白公山。”
老妪道：“原来是打渔的，那也好，这么说我的孙儿是高攀不上你了。”
司空湖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是朝廷的圣骑士，大将军，三妻四妾很正常的，你的孙女嫁给他，我看行。”
“混账！”老妪顿杖大叫，四周人立即轰然而起，吓得司空湖一缩脖子。
“我的孙儿岂能给人做妾？”
司空湖嗫嚅道：“平妻不是妾。”
老妪喝道：“那也好不了多少，别欺负我不读书，你们的书我经常看。”
看她忸怩作态的丑样，司空湖真想冲上去给她一拳，让她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变的再惨一些。